Royal Academy of Music Practise Room at the Main building
時常, 我的倫敦濃縮為一個琴房的大小
在皇家音樂院, 練琴似乎是唯一的真理
就是一種誰練最多, 誰就最接近’永生’的感覺
而似乎是鋼琴系的學生最虔誠:也許是它最為複雜, 亦或’信徒’最多,
所以想要一間’琴房裡拜堂’還有first come first serve的規矩,
要崇拜的人總得腳步加快!
但是, 琴房其實並不小!
走入房門, 我就開啟了屬於自己的真實世界,
就向看戲的觀眾, 走入戲院後的心情–只有舞台是當時的真實世界,
儘管舞台上表演的是天鵝湖之類的童話故事, 卻是觀賞時的唯一真實!
打開琴譜, 每一本都是新的天堂,
我愛將自己關在這裡與音樂做無限的對話.
分不清是我的指尖將音樂流出還是音樂領我的手指去找它!?
和音樂的關係就是這樣神秘且無法分解.
今天, 我的十支指頭在琴鍵上陷入了Ravel高雅且感傷的華爾茲的綺麗和聲裡,
而我在其間思考指尖到音色的距離. 這距離隨音樂的轉變而不同,
這七段華爾茲各有其特性:
I: 歡慶華麗 又氣派 II: 典雅中帶些微暈 III: 真摯乾淨 IV: 夢的情調 V: 多愁善感 VI: 喜悅且優雅 夜間的宮廷音樂 VII: 後記…我驚異於後記中灰色的結尾, 似乎所有之前的歡愉都轉為一種遙遠的想望, 披在一層紗中, 不再真實…
Ravel巧妙的將之前六個華爾茲的影子在後記中相遇, 全轉為小調, 緩慢輕聲的進行著…
曲名的感傷就在這裡吧!? 我感到有種太為人去樓空的懷舊心情而想暫停,
但我的手指還在繼續, 因這和聲太為勾人…
直到 ‘’The Academy is closing in 5 minutes’
門房先生進來提醒了我, ‘喔! 怎麼又已經是11:25pm?’
我收起琴譜, 心中還不斷地哼著在這小小琴房裡所創造多彩多樣的華爾茲世界…
誰說琴房小呢?
York Gate Collection
York Gate Collection (博物館琴房)
Violin Gallery (小提琴館)
Piano Gallery (鋼琴館) York Gate practise room (一間間琴房)
這棟四層樓的純白新古典建築, 我稱它為’琴房博物館’
因為它每層樓都分為兩部分: 前方是樂器博物館,後方則是我們賴以維生的琴房.
為尋找珍貴的空琴房, 我自地下室一間間的探訪…
心中直惦著下週考試的蕭士塔高維契第一號鋼琴協奏曲,
尤其是第四樂章的Cadenza(裝飾奏),
不協調和聲中顯露其詭譎諷刺, 然而又想到節拍器指示,
一拍=184(很快的急版速度), 我只想趕快衝入琴房,
繼續指尖下艱鉅的工作!
走上二樓, 先入眼簾的是一把把名琴, 掛在架上,
如同一件件精工的藝術品,
但此刻, 在我眼前的是把會歌唱的小提琴:
孟德爾頌的E小調協奏曲! 舒緩了我心中蕭士塔高維契的緊張與快速.
原來, 一個在York Gate打工當博物館管理員的學生(我們時常輪流做這工作)
索性將博物館當成琴房, 躲在名琴後練了起來!
我看不見他, 只見他前方的Straviadius名琴似乎在歌唱!
穿過名琴, 我又走入琴房區,
頓時聽見從各琴房傳來的各種樂器, 如火如荼的, 以’當代樂曲’方式努力的交響!
我一間間找尋空房, 看著房裡的學生不管熟練不熟練, 都是一遍又一遍!
有人陶醉在熟悉的樂段,有人睜大眼睛盯著譜直看,有人練著手的姿態, 也有人專注於選擇適當的指法…
走了一圈, 看完活生生的練琴百態, 果然是又真又賣力的練琴展覽!
在考試前, 這棟博物館琴房York Gate總化為一棟’練琴博物館’,
沒找到空房, 我卻又逛了一回練琴展覽!
Concert, concert, and more concerts!
New Recital Hall
練這麼多琴, 無非是為了演奏.
在音樂院裡有七個大小型式不同的表演場地,
所以時常會有各樣音樂會在不同場地裡同時進行.
但在學校演出一點兒也不輕鬆, 因為台下除了坐著觀眾,
還有為你評分的教授, 演奏完隔天就會收到評語與分數, 馬虎不得!
所以我除了埋在琴房, 也時常穿梭在不同音樂會之間.
算是對同學的支持, 也讓我有機會多挖掘那似乎永遠聽不完的各樣樂曲.
但有時同時進行的音樂會都吸引我, 只好各聽一部分, 然後忙著換場!
而這種換場時, 訓練了我的心情調適.
記得有回, 我利用下午空檔到公爵廳裡聽樂團彩排晚間音樂會,
指揮很賣力的解釋著史特拉文斯基的芭蕾舞劇Protrushka,
此曲在節拍的變換十分複雜: 史特拉文斯基還天才的將樂團拆成兩半,
一半奏一種節拍, 另一半又奏另一種, 各自講述這故事的不同部分!
當這兩種不同節拍得同時合奏時, 就是指揮與學生的最大挑戰:
除了繼續有自信的算著自己的節奏外, 還得十分仔細的聽著另一半完全不同的音樂, 並確實的跟著指揮,
這種現代樂曲是樂團實力的最好訓練, 但也同樣訓練聽者的耳朵!
我在台下努力的希望能同時跟上音樂中兩行不同的故事,是絲毫分心不得的樂曲!
沒等到樂團彩排結束, 我走過街, 到了教堂裡聽古代音樂系的巴洛克音樂會,
一踏入教堂, 似乎進入了和諧的天堂! 除了場景轉換外,
巴哈的Cantata在和聲中建蓋華麗與平安的他世界想望
似乎我不用努力的打開耳朵跟著樂句行進, 也讓我身心舒暢!
安撫了方才Protrushka製造的緊張劇情,
讓我在休息中感動於音樂純然的安慰力量!
中場休息時我又走回音樂院,
新的演奏聽裡有場梅湘的全套鋼琴樂曲: 耶穌的二十種凝視
說起梅湘, 在音樂圈以外其實真是冷門的不得了!
難得有全場音樂會彈完這套複雜又艱難的作品 (還真的是二十首)
我當然不願缺席! 其實十分佩服這鋼琴家的實力,
聆聽不和諧的當代樂曲, 需要非常專注的毅力,
因為這種音樂不以漂亮的旋律或舒解人的和聲來打動人,
而是以音符建構出新的邏輯與內涵, 而埋在新邏輯的情感就不太容易被發覺…
法國當代作曲家梅湘是位虔誠天主教徒, 他的作品一大部分都為神而作,
在我也學了幾首之後, 才開始漸漸明白也喜愛他的音樂:
其實是我覺得最能體現哥德式教堂裡彩繪玻璃的音樂!
梅湘運用澄澈的鋼琴音色, 一顆顆琴音如同璀璨的色彩珍珠,
更因為不和諧, 併發出五顏六色的光艷火花,
我聽見閃耀的彩繪玻璃, 流過我心間!
巴哈與梅湘, 這天同時流入了我腦中的音樂字典,
他們不和諧的同時存在,
如同史特拉文斯基在Protrushka裡建構的節拍~
Duke’s Hall
Colin Davis conducted Beethoven Symphony Eroica(Colin Davis指揮貝多芬英雄交響曲)
古典, 華麗的公爵廳, 似乎是學生最愛, 也最怕的地方!
自十九世紀末葉, 許多英國名曲之首演在此展開,
在這裡演出, 總是種令人興奮的殊榮, 也是得戰戰兢兢面對的挑戰!
然而, 自新生的入學演奏考開始, 所有的大考試也都在這裡發生!
且台下的觀眾是群嚴肅的教授, 為你評分而來!
此外, 還有大師班, 大堂演奏課…
此時, 觀眾除了教授外, 還有同班同學, 大家一同為你的演出評論:
說是能切磋進步, 實際上是練膽子的最佳方式!
通常這種緊張與恐懼, 在畢業考時凝聚到最高點:
在後台等候準備上場的考生, 會自對講機接到通告,
‘XXX, 你的時間到了, 請上台!’
多年來的苦練化為一場考試,
這時, 心中交織的是一種’不成功, 便成仁’的複雜心態,
不知自己是上舞台或刑台!
若感覺台上像刑場的, 之後不再演奏的也大有人在!
而若能將它視為舞台在其上發亮的學生,
畢業後, 大概也甚少在遇到如此嚇人的舞台!
經驗了美麗的Duke’s Hall, 就上了最佳舞台訓練課!
後記: Veronica was awarded ‘Distinction’ on her final recital at Duke’s Hall and was reported ‘This was a very enjoyable recital from a committed and confident performer. There is a sense of courageous engagement with the music and natural communication with her audience’.(Veronica在Duke's Hall的碩士畢業音樂會獲頒為'特優, 評語為: '一場令人喜愛的獨奏會! 她是位充滿自信且全心投入的演奏家, 大膽的融入音樂, 她的演出自然的與觀眾對話'.)
Veronica at RAM 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