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演奏, 且不知何時, 這似乎已成了一種生命的必須!
除了對音樂本身的熱情,
我還著迷於舞台那股難以言喻的魅力!
多年前, 看了芭蕾舞星瑪歌芳婷的一段專訪, 完全啟發了我:
‘I don’t know how many times I’ve been looking at this mirror (in Royal Opera House). I make up as Cinderella, Sleeping Beauty, for Swan Lake and many new productions created for me. I’ve never thought it’s a routine, because there is new charm of each performance. That’s the glamour of the stage, the glory of performance!’ (三十年來不知多少回在皇家歌劇院的這個鏡子前化妝為灰姑娘, 睡美人, 或天鵝湖奧羅拉公主, 但我從來不覺得演出是例行公事! 因為每場演出都有新的吸引力, 這就是舞台的魅力, 演出的光耀!)
當時的我還沒有太多的舞台經歷 ,但我帶著這句話,
在接下來這些舞台日子裡, 細細的咀嚼了她這話的真意…
對一個音樂家, 表演者而言, 似乎舞台就是她的家!
雖說沒有舞台, 表演者就不存在,
但我時常覺得, 其實只要有表演者, 有觀眾, 就可以製造出各式各樣的舞台可能性
我非常喜歡在正統音樂廳表演, 因為在此 ,
音樂可以純粹為了臻至更完美的藝術境界而存在;
我也愛在非為演奏而設計的場地演出, 如同教堂, 學校劇場, 畫廊, 醫院, 所以當然也在自己的家中辦過小型表演! 音樂因此更能貼近觀眾, 或者能與不同場地交流;
除此之外, 在婚禮或葬禮演出總讓我感到音樂的特別意義! 此時音樂不為藝術本身而存在, 而是給予人們真切的祝福與慰藉~
但是如果可以的話, 我多希望能在大自然中演出, 享受音樂與大地的合而為一…
(為此夢想我自今年開始學長笛, 期待未來, 大自然也能是我的舞台!)
這些年來上過大大小小的演奏聽, 表演場, 有些曲目也不知演過多少回了!?
但每次上台前還是都帶著緊張又興奮的情緒,
因為在不同的場地面對不同的觀眾, 也面對著不同的自己,
我只希望能虔敬的傳達音樂, 與觀眾對話~
而每每當手指按下第一個音時, 現實世界就消失在我的世界裡,
這第一個音, 猶如一把利刃, 切開現實與夢境;
這第一個音, 更如同一把新鑰, 開啟新的窗台, 各有奇景!
而我在哪裡? 或許我也在手指所製造出的新的風景裡!
也許舞台的魅力就在這裡 :
儘管經過無可記數的練習, 我從無法完全確定將製造出什麼樣的風景?
每一次都是新的, 舞台真是充滿吸引力!
Bruntsfield Golfing Club的歐洲外交音樂會
音樂會前試琴 琴腳很瘦站不穩
經歷過各樣不同演出,
在愛丁堡有兩個舞台至今仍在我心中有十分特別的地位!
我大三那年, 在愛丁堡成立了長駐蘇格蘭的台北辦事處,
熱心的處長希望與駐蘇格蘭的其他歐洲使節們交流,
於是邀請我, 舉辦音樂餐會,
這地點是在愛丁堡的一個高級高爾夫球俱樂部(Bruntsfield Golfing Club)
在這典雅舒適的宴客廳中, 正式的餐會之後,
我面對著坐滿兩排長桌的各國大使與市長演奏,
其實就是一台不大的三腳鋼琴擺在餐會的長桌前, 沒有所謂的’舞台’,
儘管我知道, 這場歐洲外交音樂會的重點不是音樂,
但音樂又似乎是這晚文化交流的開端, 所以我恭敬的坐下來為大家演奏,
曲目是我所熟悉的:史卡拉第三首奏鳴曲 (K.159, 9,87)
蕭邦的練習曲, 前奏曲第四, 馬祖卡舞曲, 第一號敘事曲,
彈到了激烈悲劇性的敘事曲, 我流動的熱情竟讓這台小琴震動不已!
我知道這琴, 這場地本來就不為演出而設, 但面對頭一回在站不穩的琴上演奏,
我想控制琴, 卻又不想因此而控制掉了原本想流出的戲劇張力,
看著它搖搖晃晃盡力的承載著我的音樂表達,
我在心裡為自己, 也為琴了捏了把冷汗…
這台不敷使用的琴卻為我製造了一次深刻的演出記憶~
除了這些曲目, 我還特別安排了一首蘇格蘭作曲家
Eddie McQuire的曲子 :A Scot in Far East(一個蘇格蘭人在遠東)
他將蘇格民謠巧妙的容入了茉莉花的曲調裡,
聽起來既東方 又有蘇格蘭高地風味,
最受在場的不論是東方人或西方人歡迎,
也許是最好文化交流的藝術呈現!
Veronica 與辦事處處長及愛丁堡市長夫婦, Veronica與市長夫人
會後, 又是茶點, 看著各國大使熱烈的交流著,
再看著這台小琴, 我感到這舞台, 似乎化為文化交流的伸展台…
而令我驚訝的是, 許多大使前來與我討論音樂的內涵,
也紛紛告訴我他們小時後學習音樂的故事
藉由音樂會, 讓其他各國知道台灣在蘇格蘭的駐足,
沒想到這高爾夫球俱樂部製造了如此有意義的舞台!
德國大使與我討論樂曲
葡萄牙大使告訴我他的音樂故事
另一個特別的舞台是我在英國的第一場獨奏會
通常第一次都給人留下深刻的記憶,
但這場音樂會的獨特絕非只因為是第一次!
且儘管之後我經歷了各樣特別的舞台,
它還是在我內心倨有最無法取代的位置…
大一時, 參加貝多芬奏鳴曲比賽獲獎 ,
兩週後我接到一通電話:
‘Hello I am Colin Kinsley, I am the president of the Chopin Circle in Edinburgh.
I heard your Beethoven performance in the competition, and I would like to invite you to give a recital in Chopin’s Residence on his death anniversary…’
(我是愛丁堡蕭邦協會的主席Colin Kinsley, 我聽了妳的貝多芬演出, 想邀請妳在蕭邦的逝世紀念日到他的愛丁堡故居獨奏…)
在電話的這頭, 我無形容那近乎凝結的幾分鐘…!
不知道這是神如何巧妙的安排, 我簡直不敢相信,
在英國的第一場獨奏會,竟是在蕭邦的故居!?
在這通電話前我並不知道蕭邦曾住過愛丁堡,
只知道蕭邦晚年曾受Striling女士的邀請在蘇格蘭巡迴過幾場,
我當然在電話中向Mr. Kinsley要了住址: Warrison Crescent no.11
在音樂會前已前往多回在外觀看: 這是一棟典型的愛丁堡灰色建築 ,
由大石頭砌成, 外型簡單, 只有幾個長型窗, 並沒有任何雕飾.
我一直在心中揣想內部到底為何模樣?
直到十一月十七日蕭邦逝世紀念日, 我終於能進到這屋裡,
提早幾個鐘頭到達, 除為了試琴外, 想好好感受這屋子的氣氛!
我緊張又興奮的按了門鈴, 仍不敢相信自己有此殊榮,
來到蕭邦的屋裡的彈他的琴演奏他的音樂!
蕭邦的鋼琴Bluthner
掛在牆上的肖像 蕭邦手搞及左手塑像
這是一間還活在十九世紀的歐洲客廳, 火爐燃著暖暖的溫度,
維多利亞式的椅子, 壁燈, 長窗簾, 及波斯地毯, 並非十分貴族式的華麗, 但是舒適又有氣質!
我沒先忙著試琴, 我看著牆上的蕭邦肖像, 凝視他的左手雕像, 也摸摸他的手稿…
在這樣的氛圍裡, 似乎就活在浪漫時期!
環視並感受這場景, 然後, 我走到琴前, 興奮的打開琴蓋 ~ Bluthner (德國的琴)
一排較現代鋼琴略扁的泛黃琴鍵呈現在我面前,
我先彈了蕭邦的最後一首C小調練習曲, 有如洶湧的海浪,
再試了具戲劇性的第一號敘事曲,
這時期的琴(fortepiano), 沒有亮麗的音響及大小聲的多樣性,
但較現代鋼琴更香醇且純粹, 音質本身有種溫暖的魔力,
其實十分適合彈巴哈與莫札特! 而蕭邦的音樂原本就承襲於巴哈與莫札特,
但他在精神性與細緻中多了浪漫的情緒.
於是我試了Mozart Sonata in K 282
彈著彈著, 我突然明白為何莫札特的音樂沒有太為誇張的強弱變化,
因為這樣的琴, 音質本身的美已足夠表達他不斷流動的細緻.
我想著一百五十多年前蕭邦曾住在這屋子, 他的手指也在這琴鍵上游走;
我想著他曾在這裡彈過什麼曲子? 肯定有Three Eccossai (三個蘇格蘭人)!
觀眾紛紛進場了, 全是蕭邦協會的會員
小小的客廳排滿椅子, 大約也只能容下二十人.
大家圍著琴坐, 專注聆聽, 這場景猶如十九世紀的沙龍音樂會!
我以莫札特開場, 下半場就全是蕭邦 !
有練習曲, 馬祖卡舞曲, 和第一號敘事曲 ,
我帶著些興奮與緊張, 但很專注的彈著. 也許因為下午試了琴許久, 感到很能與它連結, 心裡很踏實, 也就表現的很穩…
蕭邦協會的人們非常和善, 給予熱情的掌聲與回應,
有人告訴我:'真無法相信如此嬌小卻做出如此巨大的戲劇表情! 妳為何不當鋼琴家?'
另一位這麼開玩笑說: '請問妳的藝術史唸得和鋼琴彈得一樣嗎? 那神真是太不公平啦!'
我沒想到有這麼多的恭賀,
直到主席Mr. Kinsley前來告訴我:'妳實在很有天份! 其實妳若願意每天練琴四至五鐘頭, 未來絕對可以成為職業鋼琴家!'
這第一次獨奏會經驗給了我非常美好的鼓勵,
之後大家紛紛到餐廳用茶點,
而我繼續留在這房裡, 端詳著這琴, 想著自己的演出,
且我發現, 其實, 我真的喜歡舞台, 因為我在之中找到自己…!
Veronica剛演出完還滿臉通紅
這是我在英國的第一場獨奏會, 此後蕭邦的家與他的琴成了我心中最特別的舞台! 儘管這是間只能容納二十人的小廳, 這小小的舞台卻開啟了我後來無限多樣的舞台, 且更重要的是: 似乎是蕭邦的心自一開始就帶領著我~
Veronica在倫敦家中的音樂會後
Veronica 寫於倫敦 4月29, 2006
Veronica的音樂舞台
大型的舞台:
與俄羅斯愛樂的台灣巡迴
看見音樂~結合舞蹈與視覺藝術的音樂會
深情 真情~ 鋼琴獨奏會
我在荷蘭做了一場成真的夢
教堂或演奏廳舞台:
一場秋天午間的鳴響
米蘭音樂會
與雪霏合演的威爾斯音樂會
音樂中的哥德式教堂
愛丁堡藝術節
特別的舞台:
皮耶左拉的倫敦狂想
Woodhouse 的芭蕾音樂會